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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
气氛一阵死寂之后，宋今纯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，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失去笑意之后，瞧得附近几个听呆了的小弟子禁不住后退几步。
往日宽厚和善的掌门倏然之间变得极为陌生。
看起来还有些可怕。
注意到周围弟子的恐惧表情，宋今纯当了多年掌门，习惯性地收了收恐怖的神色，顿了一下，才缓缓道：“若是我不愿呢？”
江浸月一丝不乱地理好衣袍，重新露出笑容，摇摇扇子道：“那只能看作是你心虚了，宋掌门。”
多年以来，宋今纯在为人处世方面，一直是个长袖善舞、谦谦君子的模样——虽然修真界以强者为尊，宋今纯因修为一直颇受人诟病，态度太谦和会被认为是在低声下气讨好，态度强硬又会被认为是借着谢拾檀的名头狐假虎威。
直至今日，不少人窃窃私语，摇头感慨，冷眼旁观。
危机临头，宋今纯倒是没有半分慌乱，负着手平淡道：“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被人窥伺的秘密，我不愿不是很正常么，在场诸位，难道有谁愿意被人搜魂，阅尽平生点滴吗？”
话罢，他望向在场的诸人，接触到他视线的，无不下意识地避开了眼。
除了澹月宗外，其他仙门哪有那么多化神炼虚的修士，今日到场来商议诛魔大计的，除开少数，其余都是元婴化神的修为，各个仙门的太上长老镇守着本门，不会轻易出山离开的。
论迹不论心，论心世上无完人。
他是澹月宗掌门，还要无数想要实现的心愿，绝不能在那里死去。
溪兰烬意识到了什么，瞳眸一缩。
见到翠泓元君也来了，宋今纯陡然醒悟，那封发去折乐门的邀约，是谁发的了。
回过神时，他就已经离得很远了，但大妖震怒咆哮的声音依旧惊天动地，吼得人肝胆皆颤。
搜魂不止能看到过往的每一桩事，连彼时的内心想法，也会被一并读取，莫说岁月悠长的修仙之人，寿数不过百年的凡人，在短短几十年里都做不到干干净净，谁还没有一点阴私之事了？
宋今纯遭受反噬，脸色陡然苍白下去，下方众人猝然清醒，也察觉到古怪，纷纷捏诀防备，宋今纯若想再故技重施，就不可能了。
他望了眼溪兰烬和谢拾檀：“今日是你们赢了，下次就不一定了。”
一桩桩旧事被当着几千人的面翻出来，宋今纯终于不再诡言狡辩，嗓音平平淡淡的：“追逐力量的修行乃是逆天之行，我这么做也是逆天之行，本质又有多大区别。”
她又朝前走了一步，咄咄逼人：“你以为我不知道真相吗？我与师妹有一对双生玉环，她陨落之时，玉环破碎，我腰间的玉环破碎之时，也将她临死前的画面送到了我眼前。”
他第一反应其实是保护道侣，但他的修为的确不如自己的道侣，差点被大妖的嘶吼声震昏厥过去，饶是修仙之人，也难以坦然直面死亡。
溪兰烬当年囚禁玄水尊者时，就是被玄水尊者的同谋自爆弄伤，那时他是炼虚期修为，抓着他想同归于尽自爆的也是个化神期顶峰的魔修。
就像现在，明明刚知道宋今纯干过的烂事，被他看过、听他说完话的人，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，心底的抵触和厌恶不知不觉地就消融了不少，甚至还会思考思考他所说的话。
翠泓元君在自己洞府里闭着关，都要挂一幅宋今纯的画像，闭关时感到心烦不爽了就丢支钗子，比划着怎么给宋今纯来个致命一击。
看到翠泓元君出现的瞬间，宋今纯强撑的气势倏地就短了一截，指尖深陷手心中，好半晌，才道：“宋某纵然于千千事皆有愧于心，但万不可能谋害自己的道侣。”
也就是那时，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弱小，对力量的执念与渴求扭曲着疯狂生出。
灵力引爆是从内部开始，无人能阻止，在场还有这么多人，不可能在眨眼之间疏散，若是无人挡住这骇人的威能，附近的那些澹月宗的小弟子、靠近前排的人，都会化为灰烬。
电光石火之间，溪兰烬脑子已经有了决断。
宋今纯能一直坐稳掌门之位，也是有点本事了，若非他天生资质差，恐怕也会是个搅弄天下风云的人物——不过现在也算是做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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